有空来家里坐坐——这句中国人再熟悉不过的客套话,正在变成一种社交礼仪的化石。春节刚过,朋友圈里晒满了旅游打卡和网红餐厅,却鲜少见到走亲戚的合影。那个提着大包小包、挨家挨户拜年的场景,正在我们的生活中悄然退场。
记得儿时过年,母亲总会提前一周开始准备走亲戚的礼品:精心挑选的苹果要双数,代表平平安安;糖果要红色包装,象征甜甜蜜蜜;白酒要知名品牌,体现体体面面。如今这些讲究在快递年货和微信红包面前显得如此笨拙。表妹去年结婚,我竟是通过朋友圈知道的;舅舅搬了新家,地址还是从家族群里复制来的。亲戚间的物理距离被科技拉近,心理距离却被现代生活越推越远。
在浙江某三线次。某电商平台数据显示,年货节期间礼品卡券销量年增长47%,而传统礼品组合销量下降21%。这些数据背后,是城市化进程中难以避免的情感疏离。当年轻人为了工作迁徙他乡,当老宅拆迁让宗族四散,当996的工作节奏吞噬了周末时光,走亲戚成了奢侈品。
但那些消失的走亲戚场景里,藏着无法替代的情感价值。二姨总会偷偷在我口袋塞压岁钱,尽管我已工作多年;三叔永远记得我爱吃他腌的腊肉,每年都留最好的一块。这些细碎的温度,是任何表情包和转账记录都无法承载的。心理学家指出,面对面的肢体接触能刺激催产素分泌,这种拥抱激素正是维系亲情的生物基础。
或许我们不必全盘抛弃这个传统。在北京,已有年轻人发起新式走亲戚活动:约定每季度探访一位远亲,不带世俗礼品而代之以手写信;在成都,有家庭将年夜饭改为亲戚轮值制,每月由不同亲戚主持聚会。这些创新尝试证明,传统可以不死,只需要换上当代的衣裳。
龙应台在《目送》中写道: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走亲戚何尝不是如此?当我们不再推开那扇熟悉的门,失去的不仅是一种习俗,更是一段无法复制的共同记忆。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,或许我们该偶尔停下脚步,重新学习如何走——走向那些血脉相连的人,走向那些即将消失的温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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